第十章 二姨奶思夫哭坟，两兄弟齐入军统 (第1/2页)
　　
掖县武城庄外，二姨奶奶跪在老爷刘敬之的坟前，燃起三炷香。她将香点燃后，用双手的中指和食指夹着香杆，大拇指顶着香的尾部，安置胸前，香头平对墓碑，再举香齐眉。放下后，用左手分插在香炉中。这种上香的方法在胶东称之为：“上武香”。逝者生前从过军，必以此法上香。二姨奶奶上完香，从花梨木食盒里拿出一碟猪头肉，一碟咸鲅鱼。又摆上一个酒杯，斟满酒。
　　
　　“敬之，好久没来看你了。我这次来，没跟家里人说。风林从南京来信了，他毕业考试考得了学校第三。正等着分派到部队，马上就要袭了咱刘家世代从军的家风。这也了了我的一桩心愿。风林没有辜负你活着的时候对他的一番教诲。
　　
　　敬之，这些天一直梦见当年拿着盒子炮闯你军部时候的情形。那时候我真是不懂事。我不敢想，要是当年你死活不同意纳我为妾，会是怎样的情形。也许，那时候的我，真会扣扳机自裁。我还记着，怀了山霆后，你怕军部伙食不好，带我上五里河吃熏肉大饼、马家烧麦、西塔大冷面时的情景。你跟我说，得多吃。一个人吃，两个人受用。我听你的，结果生下山霆后，我身子涨了二十斤肉。
　　
　　真想回沈阳啊。昨个老胡从县城捎回一张报纸。报纸上说，日本人正在鼓动什么华北五省自治。他们这是想把华北变成当年的东北啊。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事。你活着的时候想不通小六子（张学良乳名小六子）为什么一枪不发的眼睁睁得看着东北沦陷。你死了，小六子也没给张大帅长脸。报纸上说他正带着咱老奉军的弟兄，在西北围剿什么共产党。放着日本鬼子不打，却去杀中国人。这不像是小六子的脾性，也许他有自己的苦衷吧。
　　
　　我爹娘前年被黄猴用刺刀捅死了。我以前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形。前一阵东北老家来人才告诉我具体是怎么回事。说是东北沦陷后，我爹不愿在伪满政府任职。他回绝了黄猴后，在沈阳的城郊隐居。黄猴和伪满军下乡抓什么抗联，抓了许多无辜的老百姓。我爹看不下去，拿拐杖打带队的黄猴少佐，被黄猴一刺刀挑开了肚子。我娘扑上去护我爹，被黄猴的刺刀生生捅穿了心窝子。”
　　
　　说到这，二姨奶奶不禁泪如雨下。哭了一阵，她拿手帕擦擦眼泪，继续对着坟头说：“怎么样，这天下，不光是你老刘家有骨气。咱中国人，大部分都有这样的骨气。黄猴走了以后，家里的人给我爹我娘收尸，发现我爹还有一口气。你知道我爹最后一口气说的啥？他说，就恨自己刚才手里没有杆花机关，要不一定突突了那帮****的。我爹咽气之后，闭不上眼。我知道，那叫死不瞑目啊。当了一辈子东北军，到头来却眼睁睁的看着东北落在倭奴手里，他闭的上眼么？
　　
　　我这辈子，嫁给你，拉扯大了风林跟山霆，管好了这个家，已经足够了。可我老有个念想，我盼着风林或者山霆，有一天能从军打回沈阳去，把咱的青天白日旗，插在沈阳城上。也许只有那样，我爹泉下有知才能瞑目。
　　
　　敬之，这酒我给你倒地下。不过酒不是白喝的。你在地下要保佑风林跟山霆平平安安的。要保佑咱中国军队打胜仗，光复东北的大好山河。到时候，我回一趟沈阳，带着你的相片，咱一起再去五里河吃马家烧麦。”
　　
　　二姨奶奶举起酒杯，洒在地上。对着丈夫的坟磕了三个头。而后，她烧了些纸钱、元宝。烧完又趴在刘敬之的墓碑上哭了一阵。最后，她擦干眼泪，离开了丈夫的那座坟。
　　
　　林先生正在刘府的书房里，教刘山霆德文。二姨奶奶推门进来，叫出林先生。“林先生，山霆的德文学的怎么样了？”
　　
　　“二姨奶奶，时间太短，现在只学会了大部分的日常用语。如果想要预习一遍他的学科所有专业用语，恐怕还要半年时间。”林先生抱歉的对二姨奶奶说。
　　
　　“没时间了。还有三天他就要去青岛坐轮船出洋。剩下的这三天，就再辛苦下林先生，能学多少是多少吧。”二姨奶奶说。
　　
　　二姨奶奶离开书房门口，老胡走了过来。“二姨奶奶，祠堂门口的梧桐树种上了。听您的吩咐，没让县政府的那群东西动手。我亲自栽上的，他们只在旁边看着。”
　　
　　“恩，办得好老胡。那群贪官污吏动手栽树，怕是要污了我刘家的祠堂。对了，前一阵伤了几个土匪，这些天要提防着点他们回来报复。特别是晚上。”二姨奶奶提醒老胡。
　　
　　“恩，我知道，二姨奶奶。我这些天，天天晚上在村里巡夜到十二点。睡觉的时候都挎着撸子。就是提防他们半宿来惹事。再说，上次咱们只伤他们，不要他们性命。那群土匪要是但凡有点脑子，就不该再来。”老胡回答二姨奶奶。
　　
　　“胶东的这些毛贼可不是东北绺子里的那些个老猢狲。他们不懂什么叫留了后路互相好做人。不过，有你在，我是放心的。你回门房去吧。”
　　
　　老胡接了二姨奶奶的令，回到门房。擦拭起那把马牌撸子。
　　
　　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礼堂。六个穿黑西服、黑风衣，头戴黑色礼帽的人分立在礼堂门口。他们的风衣下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里面揣着枪。刘风林跟一众毕业考试前三十名的优秀学生在门边排起了长队。
　　
　　一小时前，学校通知这三十名学生，到礼堂参加一个面试。军校生们知道，也许传言中的那位大人物真的到了。同时，自己的机会也来了。光看门口这六个守卫的打扮，就知道在里面面试的主考官身份显赫。
　　
　　刘风林跟张朝春是何等聪明之人？那天徐将军在萧家说了一句复兴社的郑介民盯上了他们这一批军校生。再联系今天的事，他们已经对那位大人物的身份猜的八九不离十。无非是复兴社的哪位特务头子。
　　
　　“刘风林！”里面的勤务兵叫刘风林进去。
　　
　　“到！”因为刘风林成绩第三，所以他第三个被叫进礼堂。
　　
　　礼堂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跟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中年男人一身笔挺卡其布西装。他旁边的年轻人寸头，短眉，看上去跟刘风林年龄差不多。中年男人正是复兴社书记长——郑介民。而复兴社后来那个名字，更为令人胆寒也更臭名昭著，那就是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军统。
　　
　　郑介民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是复兴社特务处的沈醉。别看他只有二十二岁，在复兴社内部却是有名的年龄小、资格老。民国二十一年，他经他姐夫余乐省介绍加入复兴社。后来参与过暗杀杨杏佛与逮捕第三国际驻上海代表华尔敦的行动。深得复兴社特务处长戴笠的信任。
　　
　　“报告二位长官，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十期第一总队步兵科九班学员兵刘风林前来报到。”
　　
　　刘风林声音嘹亮似洪钟一般。
　　
　　“转过身去。”郑介民正看着刘风林的档案，头也不抬的说。
　　
　　刘风林执行命令，转过身去。
　　
　　“我桌子上都有些什么东西？”郑介民问。
　　
　　“报告长官！两个茶杯，一摞档案，两个笔记本，两支钢笔。如果属下没猜错，桌上的档案一共有三十份，摞着得那一叠是二十九份。剩下一份在桌上长官您刚才正在看，如果没有猜错那一份正是卑职的档案。上面应该记载有卑职的履历，家庭亲属状况明细以及各科考试成绩。另外，您身边的那位年轻长官腋下似乎应该有一把手枪。”刘风林干脆而又缜密的回答郑介民。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