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荥阳 (第2/2页)
陆子成出身一个没落的贵族，但自秦统一后那点身份反而是个尴尬。他少时轻狂，轻车肥裘任游天地，到如今四十多岁，膝下只有一个女儿陆瑾，比杨真小一岁。眼看女儿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没有了昔日的身份地位，嫁给什么样的人家让陆子成着实苦恼了一番，可怜天下父母心。如果务农，嫁个本分人家也不错，可是陆子成原来五谷都分不清楚，谈何务农？女儿成了陆子成的动力，陆子成借助自己身边的资源，再加上荥阳最近几年的走势，做起了贩卖粮食的生意。虽然辛苦些，商人也没什么地位，但陆子成奔波半生，早已看透了世间的人情冷暖，只想多给女儿留一份积蓄，等他老了也好生活。
“阿瑾，你看谁来了？”陆子成唤爱女。
“阿真？”一个清秀的女子走上前来，看着眼前长大的少年，喜出望外，对杨真深深一福。陆子成与杨真的师父郑柏是好友，以前陆子成去找郑柏，总带着爱女，所以杨真和陆瑾也是从小熟识。
“今日忽逢阿真，高兴得紧。阿瑾，”陆子成对女儿道，“把好酒拿出来，今晚要好好为阿真接风。”
饭菜呈上来。陆子成本就对吃食比较讲究，杨真忽然发现，竟然连盛鱼脍的盘子都精致不已。虽然没有后世的陶瓷精致，但不失文雅，在当时一般人根本用不起。杨真默默打量陆子成的住宅，发现虽然进门时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但里面的装潢却似价值不菲。杨真对这一切不太懂，这一世的师父郑柏是个“天作被地作席”的剑痴，除了练剑和逼杨真练剑，身外之物毫不放在心上。杨真是和张良相处了三年，才对许多事物有了新的认识。加上另一世的记忆和理解，杨真心喜，真是要瞌睡都有枕头来，这一世真是顺风顺水。
陆子成毫不隐瞒，告诉杨真自己正在做的事，对杨真就像对自己的亲侄儿。杨真也把最近几年的事慢慢告诉了陆子成，但刺杀皇帝，以及后来被救的事情隐去不提。
酒酣耳热，陆子成看看杨真，又看看一旁侍奉静坐的女儿，一个英气沉静，一个甜婉秀美，心里久伏的念头一下子跳了出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好不费工夫。杨真和陆瑾青梅竹马，二人结合再好不过。杨真上一世被父母逼着相过几次亲，如何不理解陆子成的眼神，心里不由打起结来。如果没有遇到田兰，自己跟着陆子成倒也不错。只是看到陆瑾，心里只把她当成了妹妹，没有和田兰在一起的心动。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子成出门与外人接交都带着杨真，事无巨细对杨真悉心指导。在外人眼里，二人亲如父子，已经把杨真和陆子成当做一家人。杨真心里暗暗发苦。纠结了几日后，杨真想通了，自己现在去找田兰，一介白丁，还身无分文，谁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不如跟着陆子成，好好学习一下，等挣些钱再说。只是对于陆子成的想法，有机会再好好表明态度。
如是过了数月，温暖的春日悄悄溜走，人们换上了轻薄的夏衫。
杨真没事就去街上的酒肆喝会儿酒，这时的酒浓度不高，有些像后世的米酒，不用担心喝醉。慢慢喝半天，听着酒肆里的人大声说着各种话，嘈嘈嚷嚷。杨真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渐渐清晰起来。
“杨公子。”
杨真这天刚走进酒肆坐下，就看到对面走来一位翩翩公子万世杰：“万公子。”
万家以船运起家，家里有数百条货船，陆子成的粮食需要运输，与万家一直是友好伙伴关系。秦时的漕运还在初创时期，未形成后世的管理制度，民间力量兴盛。万家是当时几家漕运商中的翘楚。自从荥阳成皋建敖仓以来，万家对荥阳的地位日益重视。
“杨公子别来无恙？”万世杰刚过弱冠之年，两人见过几次面，年龄相近，相处得很愉快。
“万公子请坐。”
“这小地方越来越热闹了。”万世杰随口一语，“看来荥阳城要繁华起来了。”
“是啊，连万家都来这儿了，是要繁华起来了。”
“杨公子说笑，对了，杨公子以前在哪儿逍遥？”
“什么逍遥，到处闲逛了。”二人举杯对饮。
“真羡慕老弟，背一口剑，四海为家，行侠仗义，逍遥自在。”万世杰又喝了几杯，话语不觉多了起来。万世杰是万家嫡长子，下面有两个庶出的弟弟，万世杰身上背负着万家的未来，虽然商场练达，年轻的心里难免有不安份的因子。
“陆先生又待你亲如父子，真是羡煞旁人。”万世杰的艳羡倒不是作伪，在外人看来杨真已经是陆家的准女婿了。万家虽然财富雄厚，但毕竟是商人，地位不高，要想娶到教养良好大气的女子，并不是容易的事。陆子成虽然没落为商，但女儿教养得不俗，又温婉漂亮，难免杨真这个一无所有的小子遭妒。
“陆叔待我确实很好，我这一辈子都感激不尽。”
“你不用感激，你们是一家人嘛。”
杨真看着万世杰意味深长的笑：“我对陆姑娘并无非份之想。”
“切——”万世杰不信地嘲讽一声，“别不承认。”
杨真看着万世杰：“我是认真的，我当陆姑娘是我妹妹。”
“好了，不说了。”万世杰话风一转，“老弟最近有什么事没，我过几天要回洛阳，没事和哥一块耍耍去。”
杨真想稻粱要到八月份才收割（秦时庄稼作物与现在不同，参考《诗经•豳风•七月》），这两个月刚好到处去走走。田兰说她家在洛阳，而万世杰倒是个不错的伙伴。
杨真向陆子成说明情况，陆子成欣然应允。
杨真进屋收拾衣物。田兰的那块玉珮他挂在了胸口，这时的人都喜欢在身上挂些玉珮之类的，杨真也入乡随俗，只是田兰的玉珮他不想挂在外面。他正准备用丝巾把买的玉簪包好，扣门声响起，陆瑾随后走了进来。
“阿真，这是我做的一些干粮，路上带着吃。”
“阿瑾费心了。”杨真接过托盘，看陆瑾要帮自己收拾榻上的衣物，忙道，“我自来收拾。”急把一边的丝巾忙揣在怀里。
陆瑾刚才进来时就已看到，那是女子用的东西，心里不由得一酸。